【双花】二次分手
祝大家新年快乐，虽然已经要到最后一天了orz
张佳乐来B市时正巧是下大雨，他被困在去酒店的出租车里动弹不得。韩文清张新杰林敬言是前一天到的B市，因此比他多一天时间准备。早在四天前张新杰就反对过他当天飞机来回，还将天气预报提了出来说明白了今天会下雨，但是张佳乐没有听进去，导致了现在这个四缺一的尴尬局面。张新杰的催促很公式化地响起，又很礼貌地表示了一下‘早都这么劝你了你还不听的’恨铁不成钢之感，张佳乐闻言耸耸肩，什么话没说。
他们四人是来B市同孙哲平聚一下的，其实原本楼冠宁联系的是他张佳乐，询问他既然孙哲平要走去专心处理生意上的事情，看看要不要将原本的那些旧友宿敌都请一处大家热闹一下，也算是送一下老将。张佳乐当时转了转手机，低下头，有点沉闷地冲他回，说，这样的事情找张新杰来联络吧，我没问题。楼冠宁答应了声，而后又是没再搭理他了。张佳乐又盯了屏幕发了会儿呆，最后扯过被子把手机放在枕边囫囵睡了三四个小时。
张佳乐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应该说连续一个星期都只是断断续续毫无规律地一次小憩两三个小时，他也没心思统计平摊下来每一天睡了多久。来之前去机场的路上张佳乐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轻飘飘地，像犯了什么病，但又说不上来，张佳乐又感觉没法治。
出租车外车尾灯红光泛滥，刺激地他脑仁疼，昏昏沉沉，只想再睡一觉。他动了动身子把包从腿上拿下搁在身侧，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倒一会儿。或许是他真的有些太累了，这一觉下来竟也没梦着什么，睡地挺香。只是梦里一片黑暗当中总有零星的一二三点光线晃过，晃地他有点皱眉。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他八点半上的车，一觉耗过去一个半小时。张佳乐看了看表，觉得还挺值。下车的时候被石头绊了一下，张佳乐哎哟喂地跳起来跳开，后背又磕上还没关上的车门。
张佳乐忽然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清醒了些。
他有些不情愿地将包从出租车后座拽了出来——很沉一包，张佳乐的习惯就是不论去哪里去多久一定会满满当当塞一包，直到塞不下为止。他很喜欢这种背着很沉很沉的包上路的感觉，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没有什么好怕的。张佳乐现在需要的大概就是安全感。
年轻的时候总喜欢往自己不擅长的方面硬碰硬，而像如今他自以为的年纪，是该规避风险的时候了。因此他做什么都希望有保障，哪怕有些纯属自欺欺人，但他也会好好地在心里摆一个小九九，算出一个概率，来尽可能避开自己的不幸。
老林托前台寄存了他该拿的房卡，他和林敬言一间，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张佳乐上回过敏的事情闹地沸沸扬扬，战队是再不放心他一个人住，每回离队总是安排着人照顾他。而也鲜有战队费心的时候，张新杰够细致，上回之后就把张佳乐看地严严实实，没好处可偷，也没太多不好的可挨，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房间是套间，张佳乐礼节性地在心底赞叹吹捧了一下楼冠宁的大手笔，一间房间里面放了林敬言的行李，他摸摸鼻子，自觉地换了另一间。
收拾好行李冲了个澡是中午十二点，林敬言还没回来，估计是有要紧事。张新杰来找他，给他说了下昨天知晓的有哪些人要来。叶修，苏沐橙，韩文清，王杰希，等等等等，张佳乐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有哪些人会来，他拆了一袋薯片打算当做午饭吃，而后听见张新杰说了一句，噢对了，这是孙哲平的告别会，孙哲平肯定也会来。张新杰不是多嘴的人，他也不八卦，但张佳乐知道如果将张新杰这个立场换成叶修或者楚云秀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接着往下说，你和孙哲平好歹那么久搭档，他要告别了，你哭不哭啊。
张佳乐掰着指头数了数，是，他和孙哲平是搭档很久了，但也不是搭档很久了。当时哭都哭过了，现在哭个啥。
难过？他当然难过，他来B市这件事就让他很难过，他要见到孙哲平这个事实也让他很难过。这样的难过如影随形，如同把他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他觉得心口疼，又好像哪里没对劲。但是今天一下飞机就下雨这件事也让他难过，一个人把那么沉一包东西搬上楼更让他难过了，他张佳乐经历了太多让他会难过的事情了，而这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佳乐送走张新杰，又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手机，果不其然看见张新杰发过来的，刚刚忘记问了，不知道你给孙哲平报平安了没有，今天早上是他告诉我们的飞机延误，回一个感谢应该的。
张佳乐现在只想发呆，想像电视剧里面那些青春期少年一样叼一根狗尾巴草躺在青草地里，然后慢悠悠地看云卷云舒，什么都不用做。他和孙哲平的事情不算隐蔽，也算不上高调，外人看上去总是朦朦胧胧的，如同雾里看花。他从没对人直说过我和大孙在一起啦，但是稍亲密的人都可以意会，都没说破那种。现在张佳乐回想，深觉自己好像从没有过秘密一样，在一起时大家都能感觉得到，而分手的时候大家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虽然从来没有亲口承认什么声张什么，却像是把一切做尽般高调。
张佳乐有点想笑，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张新杰真是贴心，还替自己想了个说句话的缘由。这样的由头张佳乐不是没有起过，只是想了想又被掐灭了百分之百，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他在这几年里面无数次打开孙哲平的对话框想编辑什么发送，八百字作文删了又删，删了又删，最后挺无奈地留下一片空白退出了窗口。
既然想放手就得做决绝一点，他们之间的雷池，一步都不可以跨过。
张新杰的话又给了张佳乐一个机会，他不善于抓住机会，比不过黄少天。他是打心眼里佩服黄少天，然而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张新杰的提议给了他一个想法，他蹭了蹭从床上直起身子，有点茫然地捧着手机在心口，像酒后吐真言一样，他也想趁着自己半梦半醒胆子大把这事儿办了。他无比熟练地戳开孙哲平的对话框。
张佳乐说：谢谢提醒，我已经到酒店和韩队他们回合了。
张佳乐盯着这个气泡，眼瞧着它前面的白色loading圆圈消失，他愣了愣，想找人炫耀一下，心里满涨涨的，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八百年没这么清醒过，张佳乐被自己大胆的一句话给搞地精神高度集中。
该怎么说，张佳乐有些焦躁。他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额头企图让它短时间内递交解决方案，然而事与愿违，他偏偏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好像颤巍巍地一脚踩进了那个雷区，然后惶恐不安地等着什么惩罚降临。
然而没有什么惩罚，两个世界一片安静。
抓过手机，指尖还有点颤，他又飞快地，趁着孙哲平什么都还没有回，再发了一条，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是多万能的祝福语，好像一下子就把人的距离拉远了，张佳乐舒了口气。
快到晚饭时间，应约来的人才七七八八集了个全。晚餐前选座位的时候张佳乐被韩文清和张新杰夹在中间，无可奈何地跻身上位。韩文清这张脸真的辟邪，晚饭开始了之后他们这里庄严肃穆地像一个刑场，张佳乐又觉得这很贴切，他感觉自己现在一举一动正如被套上了枷锁，没什么更贴切了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向他，带着些或多或少的暧昧的，细若游丝的遐想硬生生要将张佳乐剖开，清透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张佳乐心里有点闷，有点躁，像是被猫爪轻轻挠着，不痛不痒，但不可忽视。
而孙哲平没有来，据说在洗手间，可是二十分钟前他就已经在洗手间里面了，也难怪叶修不痛不痒地问楼冠宁，大孙对洗手间是情有独钟么？张佳乐听了也想像苏沐橙那样笑一笑，可是他没有。从前他很爱开孙哲平玩笑，那是在在一起之前，在一起之后也就很少开了。他和孙哲平的相处模式是挺严肃的，有过开怀大笑的时刻，只是也相对比较少。
张佳乐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袋是犯什么抽，他觉得只要和孙哲平搭上边的事情，不论过了多久，他都会脑袋犯浑。或许如今是要好些了，但也更怯了。
张佳乐起身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他抖了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身上，风轻云淡地说了句，先上菜吧，我去催催大孙。
张佳乐在天台找到孙哲平。
孙哲平在抽烟，穿了件长羽绒服裹着，张佳乐差点没瞧见他，倒是他张望的时候孙哲平冲他招了招手。B市天黑的挺早，张佳乐把手揣兜里，冲着天台那边的孙哲平喊，说，都来了，别让他们等你了。
孙哲平扬了扬手里的烟——又或许是摆摆手让他滚，张佳乐心情格外平静，他上前了几步，能听得到孙哲平有些哑的回话声，他说，你先下去，这根完了下来。
张佳乐耸耸肩，什么话没说，转身往楼梯走。
张佳乐和孙哲平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张佳乐性子还最活泛，什么都想管一管，什么不准抽烟，不准喝酒不准迟到早退不准晚归更不准夜不归宿，律令严明，严格施行。当时孙哲平虽然嗤之以鼻，但没说什么都按这个来的，他们也失去了为这个吵架的机会。
而现在张佳乐站在楼梯口，前面是开了暖气的，挺暖和，背后又是挺割人的寒风，他现在如同身处冰火两重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背后孙哲平在盯着他看，而他在回忆他和孙哲平的一些旧事。
饭桌上张佳乐喝了点酒。他酒量差，但也不是所谓一杯倒，比有些职业选手还是要好上一些，起码也懂什么叫做小酌怡情。又或许是他给自己定位的是即将退役的老选手，因此宽以待己，第十赛季结束后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那么有冲劲了。
整个晚饭他都挺正常的，比早晨正常，比前几天正常。看到孙哲平之后他反而一点都不慌，因为没有什么可幻想，现实就是这么发展走的，不存在他脑海中所有好的梦想和悲剧的梦想。
他很想说，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但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复合。他只是想有事没事骚扰一下孙哲平，以防孙哲平忘掉他，那到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对这段感情念念不忘了，他会觉得尴尬。
有时理智会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念念不忘不如去找大孙摊开来说了，说大孙我忘不了你我还是很喜欢你，或许等孙哲平那个暴脾气直接三下五除二将他骂一顿他就死心了，但孙哲平会么？孙哲平不会。
张佳乐明白孙哲平的把过去都放下是什么意思，没有喜悦，没有怨恨，只是平平淡淡的一个句号，不是问号，不是叹号，而是一个小圆圈把两边都了结了。他有时都会讶异于自己对孙哲平的了解，估计是因为时间对他心存愧疚，不但没有日久生情，还把他们俩之间的缘分消磨透了，才给他这么一个明白孙哲平的机会。
而越了解孙哲平，越喜欢孙哲平，离孙哲平越远，张佳乐也越希望他能够过得幸福。
聊地正嗨时有人提议说每人给孙哲平说句话，反正也两手空空地来，把这当做践行礼。孙哲平和张佳乐一样，在圈子里交往的固定就那么些人，但意外地人缘不错。
轮到张佳乐的时候，他好像是在发呆。张新杰本来想替张佳乐糊弄过去，但孙哲平歪着头，说，乐乐？
张佳乐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还无比清醒。他冲张新杰笑了笑说，哎呀到我了啊我都没发现。张新杰脸上出现了难以描述的神色。张佳乐装作没看见，他看向孙哲平，孙哲平也看向他。孙哲平没有笑，但他的神情却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这让张佳乐废了点心思去看，最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五秒钟后他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孙哲平的，没有什么清脆的声音。他偏着头看向孙哲平，说，新年快乐。
孙哲平也笑了笑，示意他可以满饮了。一口干之后，现场鸦雀无声，孙哲平笑了笑说，你也快乐。
晚上回房之后林敬言先去洗漱，张佳乐坐在床上发呆，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拍子，还唱出了黄梅戏。林敬言半拖半拽地把他扯去浴室，把他的浴巾什么一股脑拍台子上，好言好语劝他别唱了，夜半三更，留条活路。张佳乐委委屈屈地应了。
他洗了一个半小时的澡，直到出来的时候看穿衣镜才发现自己浮肿了一层，像养了一月的膘。林敬言看到的时候乐了，说，张佳乐你这宽度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终于差不多了。张佳乐觉得很神奇，因为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从前在百花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了。他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分钟镜子里面的自己。
林敬言跟他道晚安的时候他刚上床裹在被子里面什么话都没有说，光是发呆。林敬言瞧着是交流不成了，就折回了自己屋。
呆坐了那么两三分钟之后张佳乐也觉得不成，就打开手机翻了翻微信，这才看到自己当时那条‘新年快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出去，而林敬言也没有回之前那句道谢。
张佳乐本觉得没有必要了，但看着那么一个红点点在前头总觉得心烦，得消了才是。
于是他在新年开始的第三个小时，给孙哲平发了个‘新年快乐’。
孙哲平回地很快，问，还没睡？
张佳乐感叹了一下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他想要好好感叹一下，但是又理不清思绪，只好很乖很乖地回了一句，没有。
孙哲平又秒回，单字，嗯。
张佳乐觉得有点尴尬，但他又觉得自己是赚了，一天和孙哲平说三回话了，黄少天那个家伙才比不过他。
张佳乐鼻子里哼哼声，他本来可以很得意地跳出说哼大孙你都没睡还说我没睡balabala
但是他都没有说。他很安静地枕着手臂翻了下他和孙哲平的聊天记录，他忘了自己之前删过微信，因此聊天记录没有剩下多少。之前他咋咋呼呼皱着眉头对孙哲平说，微信占得内存太多了干脆卸了重新安，孙哲平也没反对。
张佳乐不是很想再想以前的事情了，他感觉自己在慢慢忘了一些事，这样是好是不好，都不一定，他感觉他肩上的包袱都没变过。
张佳乐揉揉眼睛，回复孙哲平那个嗯，说，新年快乐。
又说，晚安。
孙哲平没有秒回，他们的世界一片安静。
几分钟之后张佳乐看到孙哲平给他发的，说，新年快乐。
张佳乐把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噢了声，把头蒙被子里，关了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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