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噗兔

像一张情书

二十四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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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彦俊下班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全时,他下班得很晚,有时九十点,加班是常态,公司食堂人太多,大多时候也不愿意去人贴人那么一下,就没吃晚饭。
他也很乐意在全时的窗口等上一两分钟,等着蛋黄包加热。微波炉的光映在窗玻璃上,恰好是陈立农公司的大门口,恰照在那座石狮子的脑门上,红彤彤的,透着喜气。
他和陈立农是邻居,小时候迁居前是邻居,长大了工作后也买了两对门。以前年纪小,门前的路很窄,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刚刚好。
他比陈立农长几岁,念书早,也更沉默寡言。坐在一起的时候他膝盖上总放着一本书,那个时候陈立农还不怎么识字,陈立农问他,哥在看什么啊?林彦俊翻了翻书的封皮,说,简。后面那个字他念不来,后来才知道那位作者叫简嫃,写的文字,他后来也可以懂得了。
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不太亲近。不太亲近是长大了之后的事,小孩子之间没有“不太亲近”这种说法,只是玩不到一块儿去,你喜欢的我不喜欢。林彦俊唯一的尝试就是滑滑板,滑到一半飞了出去,自己坐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陈立农捧着手机就开始笑到跌坐在地上,手机里视频也随着他前仰后合而摆动,在那里笑,口中却是很关心的话,说:“哥伤着哪里没有啊?”
林彦俊说没有,也跟着一块笑。可其实他没有那么想笑,他一回想起出糗被录进了视频里,就有点发赧。
可陈立农好像没有察觉到,捧着手机傻乐,说,哥,你真好看。
林彦俊走在前头,很低得嗯了一声,不知道走在后面的陈立农能不能听到。

林彦俊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对陈立农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们牵绊的十年生活中多的是“不搭调”三个字。陈立农很讨人喜欢,很会和人相处,多的是人围在他身边。往往在那些人一同说话的时候,林彦俊就坐在那个圆圈里,别人说话他配合着笑,别人问他会礼貌回答,是一个十分合格的透明人,边缘人,而陈立农是太阳。
应该怎么形容陈立农,林彦俊也想不出一个更贴切的形容。任何人都会期待有光从天降临,而陈立农在的地方,就像是那个晨光永驻之地。让人艳羡,嫉妒,又让人向往。
他的位置不远不近,是演唱会的二等票价。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陈立农,看见陈立农笑,看见陈立农难受了,累了,哭了,又重振旗鼓。继续活着他芸芸众生的游戏,一边手里攥着小偶像的一个衣角,在生活里不甘心得拉扯着。
如果有人有心去排“和陈立农关系最好的朋友”这个无聊简表,第一一定不会是他,但他也一定不会跌出前五。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陈立农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他的奶黄包好了,微波炉有“叮—”的一声,把他的思绪暂时拉扯到现在。他手里还有好几份文件,没有翻译完,没有核查,薄薄一小叠落在他心底就是往事耿耿于怀,他今晚没办法不想陈立农,他的思绪都是飘的,在空气里缠上柳絮,呛得他思绪发堵。
很多人有说过,他心气高,也有人说他自视甚高,但可惜,命总差了那么一点点。比如说差一分考上最好的大学,实习被关系户挤掉了,买的方便面总是缺调料包。他的生活就像是吃缺了调料包的拌面,该有的都不差,就是少那么些味道。
他毕业后找的这个工作,别人看来甚至还很羡慕,但自己做起来总觉得死板,无味。他无法接受一个二十五岁就能看见五十岁的自己的生活。他理想的生活应当是浪漫的,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狂风拍岸的激情,阳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罢,起码应该是不同的。
每一天都应该是不同的,改变的不应该仅仅是松弛的皮肤和墙上蔓生的斑苔。

他想问一问陈立农,明天我打算辞职了,回T市,你怎么看?
他想问的其实不仅仅是这一句话,他想问陈立农,我想回T市了,你愿意让我走吗?你愿不愿意稍微挽留一下呢?我留在这里,你会不会开心一点?我能让你快乐吗?客套一下也好。
陈立农还没有来,就算来了,他后面的这些话也是烂死在心底的暗语,他说不出口的。
说出口就是不好的答案,就算悲剧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他也是敏感而温柔的人,不愿意叫对方难堪。
这么多年啊,他竟然还没有问过陈立农一句,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我对你的陪伴有意义吗?
陈立农和他一同的时候,好像都是在笑着的,是千篇一律的那种带着些傻甜傻甜的笑,还是全盘信赖这个哥哥的笑,他分辨不出来。

二十二点十三分,陈立农顶着包从公司里冲了出来,他这才发现下雨了。他怕陈立农看不见他,于是在便利店里站起来冲他挥手。
隔着好远,他都知道陈立农是在对他笑,是他心底浮现的,他最喜欢的那种笑。
他回味起过去,觉得好像心动的时候与往后的日子没有太大不同。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是个春天,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别着一样的徽章,是校服短袖。陈立农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来领奖,有点紧张,下面他的朋友都在起哄。于是陈立农不负众望得笑了起来。那时候还没有灯光,林彦俊站在高三的队伍里,看陈立农的脸上笼上一团浓雾般的光芒,看陈立农拿着奖状冲他招手,他知道陈立农在笑。
于是林彦俊也不可控制得笑了起来,笑容里几多暧昧的因子,他也不知道。

他没有去问陈立农,因为他喜欢看他笑,他一直叫他立农,没有叫过农农,这个时候他叫农农,我明天出去玩,可能很久才回来。
陈立农手上还抓着饭团,一边着急着吃,一边冲他说,好噢,记得给我照片,你有没有伴啊,我也好想一起去。
林彦俊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片黑,他的影子和光的影子一起映着,他说,以后有机会吧。
他不想有负罪感,也不想拉着小偶像的衣角一壁拖下神坛说,世界这么大,我们去私奔吧!
他只是一株等待季节性降雨的沙漠植物。

他甚至不会说我爱你。
他关门的时候,听见对门也传来落锁的声音,咔嗒一下,他的世界又回归一片震耳欲聋的寂静。
或许只有二十四小时之后,他把自己拥在过去的被窝里,离陈立农千万里远,不去野心占有,不为失去担忧,距离拉远了所有关心,他划清一切界线之后,才会把“我们不熟,是普通朋友”这层外衣揭下,去承认。
这是一场累月经年,又缠绵抵死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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